黄庭寿:我与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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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1-14 11:24作者:黄庭寿

2006年夏天,我与几个熟人在一起扯闲篇,扯到县里的书法现状。我一时兴起,对几位书法名人不客气地点评了一番。熟人里有个乐青铭,企业做得很成功,闲暇时苦练书法,篆隶功夫很好,当时已经是中国书协会员。我与乐青铭打过几次照面,还谈不上深交。当时,他睁大了眼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也懂书法?”


他的反问中,“书法”两字加了重音兼尾音,把我气得够呛:我为什么就懂不起书法?想当年,我读初中时,钢笔字就很有基础了,我的作文本经常在同学中传来传去,还有人刻意模仿我的笔迹,我也算是有“粉丝”的人了。读师范时,在颜柳方面下过很深的临池功夫,尤其对柳公权的《玄秘塔》,能模仿七七八八。我们班出黑板报,我撰稿、排版、书写一条龙,差不多搞了10期,一手流畅自如的柳体字为人津津乐道,算是“抡圆了”。出来参加工作,正值钢笔书法热,我学过庞中华、任平、顾仲安的钢笔书法,获得过一个全国性的杯赛二等奖。可惜进城之后,整日与枯燥的文字打交道,心浮气躁,于书法一途渐行渐远,“撂荒”差不多十年了。气归气,我也深知,凭我的几刷子,就算不中断,也顶多停留在写字的水平,与书法是两码事。于是我说:“试试看吧!”


乐青铭是个热心人,第二天就给我送来毛笔、纸张。我硬着头皮,先练习楷书。一上手,才晓得以前的基本功差不多丢光了,脑子里空有字形,就是不能把它再现在纸上。用一句行话,这叫眼高手低。差不多半年时间,楷书有点模样了。接下来,我练习行书。“二王”行书独步天下,然而笔墨太精到了,容易得其形而遗其神。于是,我把目光投向米芾。米芾承继“二王”衣钵,但“万毫齐力、八面出锋”的笔法有点乱头粗服的意思,属嘎嘎独创,甚合我意。开始练习,感觉字形抓得较准。然而连篇书写,却越写越快,简直停不住了。打个比方,就像开车下行一道长坡,由于大意,没及时降低速度,待发现前方有情况,准备紧急刹车时,已经来不及了。这就是缺乏定力的表现。又过了半年左右,线条的墨迹能渗入纸背,书写速度可快可慢,也就是说,可以“踩刹车”了。


2007年,县书协成立,我挂了个书协秘书长的头衔。说实在的,我并不在意什么“长”之类的虚衔,但我在意头衔对我的刺激。在街上碰到熟人了,别人随口说一句:“黄秘书长,哪天给我留幅墨宝?”别人拿来真正的墨宝,又是随口一句:“黄秘书长,点评几句如何?”其实,所谓墨宝,所谓点评,都是别人的客气话,但你胸无点墨、目无寸光,又如何能应付场面?受不大不小的虚荣心驱使,我开始把书法当一回事。当然,更重要的是,在练习的过程中,已经渐入佳境,舍不得丢弃了。那一年,省书协举办第五届新人展。我熬了几个通宵,创作了两幅作品,不料让人兜头一瓢凉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话题还得说到乐青铭。为冲刺新人展,县书协搞了一个看稿会,我与全斌、刘军、王勇几个人是看稿会的常客,接受县书协主席乐青铭的独家点评。不知怎么的,那天乐青铭对我的作品非常不满意,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横挑鼻子竖挑眼。渐渐地,我的脸上挂不住了。后来,我实在听不下去,卷起作品,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回到家里,摊开作品细观,发现青铭的点评几乎句句有本、针针见血,是地道的行话。写字这玩意,作不了半点假,行还是不行,内行一眼能瞧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没办法,只能挥汗如雨,潜心练习。


2008年,我的一件行书作品入选省第五届新人展。2009年,我再接再厉,书录李商隐的书法条幅又入选省第六届新人展。我承认有取巧的成分,但在三年的时间里,我下过真功夫。外行看来,我的书风一直走的是米芾一路,但实际上,我涉猎过《石门颂》《礼器碑》《乙瑛碑》等名迹,临习过不少汉简,书写的线条质量有了很大的提高。同时,我对奇石、根雕的爱好,也在一定程度上对书法有所补益。因为,艺术是相通的。


这样说来,我重操旧业练习书法,实在有点像“赶鸭子上架”;捞了一个省书协会员证书,虽然不是滥竽充数,但也只算勉强及格,水平离真正的书家相去甚远。但我并不着急。兴致来了,就挥写几笔;闲暇之余,更多的是读帖。我的一句口头禅是“玩的就是心情”,书法作为最为地道的国粹,就是怡情养性的最好方式。说不定哪天我心情大好,一不小心就会整出一幅“墨宝”来。


(本文收入黄庭寿散文集《我的大麦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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