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永：访梨乡刀儿客

2月15日，苍溪县首届乡土人才“梨乡刀儿客”职业技能大赛暨苍溪县特色劳务品牌文学采风系列活动在龙山镇拉开序幕。全国各大主流媒体争相报道，梨乡刀儿客的宣传搞得风生水起。 2月21日，我有幸随活动主办方的同志一起，赴龙山镇，零距离接触梨乡刀儿客。

我自认最早知道刀儿客，是前几年在运山参加脆红李采摘节，听县委外宣办的干部说的。刀儿客，可谓亲切而神奇。

能亲自采访刀儿客，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写下这点文字，记录这令人难以忘怀的龙山之行。

一

我心目中的刀儿客，应是身手矫健，孔武有力的“练家子”，不想第一个接触的，是龙山镇宝宁村一组老农向志友，现年70岁，中等身材，方脸大嘴，满是皱纹的额头，弯弯的浓眉下是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双肩上翘，真的是貌不惊人。

憨厚的老向，不善言辞。可说起刀儿客，却并不困难。

“1973年，我初中毕业，看到别人搞嫁接，一天接300棵树，能挣10个工分，令我羡慕不已。正好当时的生产队都有果技员，我就跟他们学会了嫁接。”从事嫁接52年的他，对龙山的嫁接技术的演变，如数家珍：“最早是用谷草包扎，牛粪包芽子，刀口不浸水，后来有用松香加牛油，糊接穗，直到现在直接用工厂生产的塑料带；刀儿客的刀儿，有用钢锯条磨成刀片，也有用电工刀的，后来请龙山的铁匠师傅制作，自制偏钢单刃。嫁接是个考技术的细心活，还又脏又累：“晚上剪芽片1000多个，白天嫁接弯腰曲臂累人，上头喝水，下头流尿。”这是向志有用自己的语言描述刀儿客的辛苦。那年月，如果不是搞嫁接，纯粹从事农业生产，挣十个工分，那得是耕田耙地、挑粪、撒种、抛秧的全挂子才行。老向的身体条件，显然不行。学嫁接，有无奈也是机缘。

“掌握时间、刀快手熟、削平对准、密封绑紧、认真观察、精心管理、提高成活。”是老向自己总结的经验。

时下技术炉火纯青，搞嫁接如行云流水，可当年学艺时，那可是见人就问，练左右手的配合，练动作的干净利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个初学时被人说的“你能搞出树，狗不吃剩稀饭”的病残人，硬练到了一个小时能接120个（剪好了芽的）。靠着自己的不懈努力，向志友熟练掌握了与嫁接相关的采种、播种、育苗、修剪等一系列技术，嫁接的成活率高达95%。

川梨是野生的，本地的实生苗不够用，他便去阆中、旺苍采种；为了解决实生苗的种子问题（雪梨的籽籽不能育种），他千里迢迢坐汽车赶火车赴山东莱阳买回种子。

嫁接是有季节性的，他这个果农“全挂子”，除嫁接之外，还会果树全程管理，曾受邀赴浙江、福建等地管理苗木生产。不但管果树的种植，还要管钱管吃管住，工资挣到了6000元一个月。

上世纪90年代初，他种植的雪梨结出了一个重达4斤8两的果子；他的责任田中，有龙山最早的黑魔芋。

龙山的干部群众称赞向志友是身残志坚的励志标兵，他从小就抽风，神经压迫，产生脑梗，导致身体衰弱，成为二级残疾人。父亲抱给爷爷，是组合家庭，母亲怀他时因身体不好几乎自杀，自己在母亲背上长大；妻子患癫痫、肺气肿，家祖条件太差。可他用自己的努力，不但解决了一家人的温饱，还在成都为孩子买了房，向着幸福出发。

姗姗来迟的董永村五组果农廖洪顺，比向志友年轻10多岁，细长身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素有“快刀手”之称。在苍溪县举办的首届乡土人才“梨乡刀儿客”职业技能大赛中，进入前三名。

廖洪顺告诉我们，刀儿客们夏天多皮接、冬末春初芽接，这几天接桃树梨树，7月份伏接，李子、猕猴桃，枇杷子，板栗。

最不好接的是核桃，因为长大了核桃技中间是空的，且是在夏天接，很考手艺。工价高达5元钱一株。

在每年短短两三个月嫁接期间，就能挣到数万元。

可刀儿客挣大钱的背后，却是很艰苦的；龙山民风彪悍，离董永村不远的三角塘，早年就有过朱石匠打死杨贡爷的故事（三角塘的富户杨贡爷，请石匠修好了三角塘的桥，可却多方刁难，不愿会打满石匠领班的石匠工资，朱石匠忍无可忍，愤而将杨贡爷打死）。在与10多个同乡赴新疆嫁接核桃苗时，夜晚室外大雪纷飞，他们敢在苗地旁搭窝棚铺地铺而卧；好心收留求留宿的路人，天亮后却发现厨房的厨具被洗劫一空（也许这是几个歹徒，被这些身强力壮的青年的气势吓倒，无奈只偷走了厨具）。新疆的三伏天，“上边烤、下面晒”，蓝色的外衣都被强烈的紫外线晒变了颜色。

全凭自己的精湛技术和诚实劳动，龙山刀儿客创出了自己的品牌，正如廖洪顺说：“只要出去铺开了摊子，就有一个接一个的买主来找你，不愁挣不到钱。嫁接技术只占50%-60%，嫁接的时间点很重要。嫁接还要抢时间，一单大生意一个人在短期内往往拿不下来，沾亲带故的刀儿客们，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大都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接活路。

二

车出龙山镇政府往北去董永村。细雨如丝，路旁的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缠绕着塑料薄膜的刚刚嫁接好的苗木，蔚为壮观。

在董永村五组的农家小院的庭堂中，刀儿客正在紧张而有序的工作：只见他们把砧木一刀向胸前削去，呈斜面，再向下削一个斜口；另将接穗削斜面插入砧木切口中，用塑料带将接口绑扎。一个人剪接穗，三个人接。这是两个喻姓堂兄弟和两个谢姓邻居。

这是龙山镇的“刀儿客”最擅长于春季嫁接，即枝接。

镇干部告诉我们：接上去的枝或芽叫做接穗或接芽，与接穗或接芽相接的植株叫砧木。采用嫁接繁殖的新植株，要求既能保持其母株的优良性状又能利用砧木的有利特性（抗逆性、适应性、早果性等）。

年纪大点的老喻，是个左撇子，他的刀儿也是右边平左边有震口的左手刀。他一边操作一边谈他的技术：砧木的选择：生长健壮，根系发达，无病虫害，与接穗有亲和力的植株。

接穗的选择：选择向阳的，节间短的，发育充实的一年生枝条。绑扎时，不要移动砧穗形成层对准的位置，松紧要适度，既不要损伤组织，又要牢固。

用如此多的文字记录的过程，在刀儿客手中，嫁接一株不过15秒左右！

我们看到的是小雨天在室内的嫁接，天晴后再移植到大苗圃中。龙山人抢时间季节，可谓将其智慧发挥到了极致。

这也是龙山苗木市场需用的树苗。而伏天的皮接、芽接，则更“烤钢”。

49岁的刘兆兵，高中毕业。自己家有梨树、樱桃2亩左右，他在“梨乡刀儿客”职业技能大赛上以的成绩是平均每株14.3166秒，仅比第一名低0.25秒。他就是个既会技接又会皮接、芽接的刀儿客。他在新疆、甘肃等地，两个月挣3万左右。他的高接换种，有时接一棵树几块钱呢。一年有四个多月在外接树，其余时间在家搞建筑和管理果园等。他指着眼前一楼一底，门楼围墙，果木花草的庭院，自豪的说是靠当刀儿客搞嫁接挣来的钱修的。

其实，这一代刀儿客，属农村的中生代人，他们不能像年轻人无忧无虑地出外打工，他们是上有老人、下有孙儿的，当刀儿客，能挣钱又管家，最适合他们。

我恶补一下果树嫁接的知识：果树和瓜类不同，它们自花结实率极低，多数需要异花传粉后才能结果，在自然情况下，果实的种子本身就不是纯种，而是接受了另一品种花粉后的杂交种。因而长成的果树当然不会和原来的一样了；至于品质变坏，那是由于母株受了野生树花粉影响的结果。而嫁接法却截然相反，它用的是老品种上的枝条或芽，是无性繁殖，没有经过杂交过程，因而后代不会发生变化。通过嫁接的果树，能获得砧木的抗逆性，使适应性变得更强，增强抗涝、抗寒、抗病虫害、抗盐碱等能力。还可以使生长周期缩短，使繁殖的速度加快，促使多结果实，使产量丰富。

镇领导说，接下来，镇上还会对皮接、芽接等伏季嫁接技术这个短板，请专家对刀儿客培训，把伏季的空当补起来，拓宽嫁接市场。同时，要让刀儿客种得来苗子，管得来果树，掌握更多的挣钱技能。

三

苍溪，西晋太康年间置县，距今已有1800年历史。唐代杜甫放船陵江寺，南宋陆游三过青山驿。这里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悠久的雪梨栽培历史，让苍溪收获了“雪梨之乡”的美誉。

龙山镇地处大巴山南麓，广元、南充、巴中三市结合部，苍溪县域东部，距县城85公里，苍（溪）巴（中）公路穿境而过，在建绵万高速设有龙山互通。素有“鸡鸣三府，货通九州”之雅称，“大山里的小温州”之美誉。境内山川毓秀，底蕴厚重，有远近闻名的佛教圣地——仰钟寺，更有“仙女下凡”（董永村）、“双灵耸翠”（双灵山）等人文自然奇观。

上世纪70年代伊始，龙山镇各村各队为了搞副业，相继建起了园艺场，设立了果技员，大力发展梨子、苹果、柑橘、核桃、李子、桃子、猕猴桃等苗木生产，应运而生了一批又一批的嫁接能手。从2011年开始，嫁接手的队伍日益庞大，他们也被呼为“刀儿客”并名扬四方。正因如此，全镇“没有买不到的苗子，也没有卖不出去的树”，龙山镇已成为民间公认的“西南最大苗木集散基地”。

龙山有投资客（业主大户、承包几千亩），铲铲客（跑市场的，联系市场），刀儿客（嫁接果树的），刀儿客是有名的龙山三剑客之一。

刀儿客，龙山、彭店、月山、运山等地都有，不过龙山的规模最大，毕竟这儿是西南最大苗木集散基地。没有叫龙山刀儿客，而是叫梨乡刀儿客，显然是龙山人的博大胸怀。

在苍溪百万亩的农业产业园就是“梨乡刀儿客”成长的土壤，苍溪被誉为“世界红心猕猴桃第一县”“雪梨之乡”“西南苗木集散地”。

我想，龙山有庞大的刀儿客队伍，除了其悠久的果树栽培历史外（川明参的种植历史可追溯至明代），“西南最大苗木集散基地”无疑是最大的资源。试想，没在这么大的基地，哪儿需要这么多的果苗？果苗要卖出去，只有缩短生长周期，保证其品质，唯有通过嫁接；保证卖出果苗成活并结果，老树改造，唯有懂嫁接的刀儿客。这是龙山刀儿客成为梨乡刀儿客排头兵的得天独厚的件。

“梨乡刀儿客”现已走俏全国，在国内苗木市场供不应求，在巴中市、凉山州、甘孜州、阿坝州、贵州六盘水、铜仁云南、新疆、宁夏等省市的果园、苗圃园都活跃着“梨乡刀儿客”的身影。

目前，苍溪县“刀儿客”’从业人员已达4万余人，成为独具地域特色的劳务品牌，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为更好地发展和保护县域劳务品牌，苍溪县设计了“梨乡刀儿客”品牌标识，注册了商标，搭建起三级劳务服务平台，打造全链条保障体系，常态化开展内培外送，切实提升“梨乡刀儿客”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梨乡刀儿客”品牌，助力乡村振兴！

2023-2-26